過年前的一個星期六, 老伴(Joe) 和我陪著婆婆一起參加本地一日團, 去參觀最近開放的"慈山寺". 這是婆婆街坊社區老人什麼會辦的, 原本是小姑要陪婆婆去的, 他臨時有事, 所以我們補上. 農曆年前是很忙的, 其實心裡不是那麼想去... 說來人很奇怪, 很多事情都要搞到過年前才來弄, 我就是這樣.
那個星期六早上清冷, 不過相對於之前兩三度超冷的日子, 早上天氣還算可以. 到了集合地點, 和婆婆會合後隨即上車, 車上還沒甚麼人, 不過居然是一排5個座位, 中間還有一條走道, 位子小到人貼人肉搏戰. Joe 和我互望一眼, 有點無奈. 剛坐下想要閉目養神, 突然傳來一陣陣呼喊聲, 又吵又雜, 最重要的是超大聲. 原來陸陸續續有人上車, 都是七八十歲以上的老人, 動作雖慢可是嗓門大到震耳. 已經找到位子的向還在找位子的呼喊"XXX 你的位子在這裡, 某某某 你的位子在那裏...", 還在找位子則拉高嗓門"哪裡? 不是這裡嗎...", 然後是導遊的聲音, 加上主辦人的聲音, 簡直就是兵荒馬亂, 一幅混亂交響曲. Joe 首先吃不消, 趕快拿出耳機戴上, 阻絕一些吵雜聲. 我沒有帶耳機, 只好閉目讓耳朵去受罪...
好不容易人到齊了開車, 導遊拿著麥克風開始"導遊", 可是車上這些老先生老太太們依然我行我素, 三五成群的在聊天, 都是用嘶吼聲... Joe 開始受不了了, 轉過頭來用國語跟我說"這些人都是汗..., 要發瘋了...". 因為其他人的聲音實在太吵雜了, 我還以為他因為位子太擠搞到流汗了, 我說"還好啊, 我沒流汗", Joe 做出無奈的表情說 "吵到我快花瘋了, 他們講話都用汗的...", 我才明白國語不標準的 Joe 說的"汗"是"喊". 我心裡帶著些許嫌惡和鄙視, 心想人老可真是可怕又惹人厭, 轉過頭看看這些老公公老婆婆們, 雖然雞皮鶴髮, 一個比一個老, 可是他們彼此說起話來卻是興高采烈, 雖然我們聽得很慘烈.
正要回頭, 看到遠遠後面的位子有兩個三四十歲年紀比 Joe 和我年輕很多的團員, 也在閉目養神, 應該也是受不了老人們的嘶喊聲吧? 看到這兩位年輕的團員, 突然間想起一件事. 去年11月回台灣, 有一天中午和國中同學碰面聚餐, 地點就在大弟家附近一家西班牙餐廳, 是舊式兩層透天厝地方很小, 樓上中央位子只有一張大桌可以坐10個人, 我們那天8個人就佔了這大桌. 旁邊只剩三張小桌, 空間相當小. 我們到餐廳時, 另外兩小桌都各已坐了兩人, 有一桌已經在吃了. 11 月的台北, 還非常溫暖, 大家都是穿著單衣, 餐廳自然是有冷氣的. 我們這些四年級生, 一上樓劃一動作就是每個人都紛紛拿出外套和帽子戴上穿上, 而且紛紛挑選遠離冷氣端的位子, 有幾個還不停叫冷氣風太強. 此時年輕的老闆兼服務生上來, 還沒開口問我們要點甚麼菜, 已有幾個同學七嘴八舌開口 "老闆, 冷氣太強風太大, 可以關掉嗎? 我們不需要冷氣...". 年輕的老闆說"抱歉, 沒辦法ㄟ, 因為窗戶是打不開的, 關了冷氣會很悶的...", 老闆話還沒說完, 又有同學說"我們真的不需要冷氣, 你還可以省電費...", 老闆站在那裏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期間我都沒出聲, 雖然我也很怕冷, 但其實套上外衣就很 OK 了. 順便看了旁邊幾桌年輕的客人, 都是穿著短袖. 我只好開口說"沒關係啊! 這裡不是只有我們, 還有其他的客人, 他們可能需要冷氣啊, 算了啦...", 同學們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坐下來, 老闆如釋重負開始讓我們點餐. 國中同學雖然經常"賴"來"賴"去, 可是也沒有經常碰面, 幾乎都是我回台灣的時候大夥兒才會聚在一起吃吃飯聊聊天. 每次見面就天南地北的聊將開來, 有句話"三個女人一個墟", 何況我們八個女人, 還是老的, 那聊天說話的情況有多熱烈多恐怖. 話匣子一打開就停不了, 張三有張三的話題, 李四有李四的經歷, 王五有王五的問題, 陳六有陳六的困擾..., 每個人都說的忘我, 歡呼聲驚嘆聲交織著歡笑聲, 雖然不是用嘶喊聲, 但是對旁邊的年輕客人絕對是噪音. 吃了兩個小時還沒聊完, 接著換到附近我在台北停留時的大弟家, 續攤聊天到吃晚飯時分, 還意猶未盡...
思緒從同學聚會中回來, 霎時想到那次聚餐旁邊那幾位年輕的客人, 看我們應該就像今天我們看這些老太婆老公公們一樣吧! 他們一定想這幾個老女人又囉嗦又麻煩, 還目中無人, 說話聲音又大又吵, 簡直不知所謂... 忽然間, 感覺這些老先生老太太也沒有那麼令人可鄙可惱的, 他們講話那麼大聲, 是因為他們的聽力變差變弱, 想讓自己聽見才會本能的說的那麼大聲. 他們˙說的那麼高興, 情緒那麼高昂, 是因為他們開心出遊, 他們也有開心暄嘩的理由啊! 想到這裡, 其實在年輕人眼中的我們, 和這車上的老公公老婆婆們分別真的不大啊!
老有這麼可怕嗎? 有人喜歡老嗎? 猜想可能每個人都喜歡年輕, 希望年輕. 只不過這"老"的觀念對大多數的人而言是相對的, 七八十歲的老人看到我們, 可能會覺得我們還年輕, 可是我們看到三四十歲的人, 心裡不由得會羨慕想, 如果現在才三四十歲多好啊?! 而四十幾歲的人, 看到廿幾歲的人肯定覺得青春真好, 也許只有十幾歲以前的人生方不知老之將至.
既然變老是不能避免的事實, 學習接受和安然於這個過程是我自己現今很重要的課題. 佛家說"當下", "一彈指頃", 每一秒每一刻每一瞬間都立刻成為過去, 讓我們把握當下, 珍惜當下, 做個快樂得時空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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